《妖怪文豪怪談I&II》在日本是由NHK所企劃的電視電影,在日本的播映方式,是分成四天於深夜時段播放,而在今年的台北電影節,則拆成兩個場次。 四則短篇故事分別取材自川端康成《片腕》(落合正幸 )、太宰治《葉櫻與魔笛》(塚本晉也)、芥川龍之介《鼻》(李相日)、室生犀星《後日》(是枝裕和)。四個故事在觀影前,我僅讀過芥川龍之介《鼻》。能用兩部電影的時間,看到四位風格迥然不同的導演、用自己的風格詮釋心目中的「怪談」,的確有種盡情「吃到飽」的樂趣啊!
《片腕》:這部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背景特效做得好…假,假到變成一種獨特地氛圍了,因為人物在電影裡會異常突顯。我還與一同觀影的朋友張曜討論這到底是刻意為之抑或是受限於預算所造成的呢?這個故事有妖嬈濃稠地官能性、異乎尋常地耽溺之感,描述一個戀手狂的故事,全片令我坐立難安、頭皮發麻的一幕,即是當男主角用力吸吮起手臂的潔白無瑕的手指…
《葉櫻與魔笛》:單以故事來說,我認為是四則中最為出色。敘說一個青春正茂卻重病垂危,臥病在家從未接觸過父親以外男人的妹妹、為妹妹病況與情人出征所悲傷苦惱的姊姊、一絲不苟嚴肅父親的家庭親情故事,而故事的懸念則環繞在「手寫信之謎」。太宰治的小說我讀過兩部,分別是《人間失格》、短篇與中篇而成集結的《維榮之妻》,在讀《人間失格》的時候,我還認定太宰治是擅於描述沉淪墮落人性的頹廢派、故事性並非所長,直到我讀到了收錄在《維榮之妻》中的《潘朵拉的盒子》(有如東洋扭曲懸疑版的《少年維特的煩惱》),才徹底改觀、驚嘆於他編織故事的巧妙。導演塚本晉也既保有他拍B級片手法(尤其是突如其來一段聽了惶惶不安的癲狂音效)、又配合故事妝點著抒情地韻緻。姊妹淚眼婆娑地攤牌「手寫信之謎」張力文戲時,晃動搖蕩地手持運鏡,我個人甚是喜愛。(因為我最愛的導演拉斯馮提爾也經常是這麼搞!)
《鼻》:這是一個故事的起承轉合完整、耐人尋味的故事。京都的高僧有個宛若巨大陽具垂落的鼻子,難忍眾人的閒言閒語而避走小村落。來到小村他將鼻子罩起,詭異的裝扮令村裡的大人既敬又畏懼、不敢接近;頑皮的小孩子則拿石子扔擲他。一日,小男孩保吉不慎落入急流,大鼻僧人義不容辭的下水相救,卻因此讓他的醜鼻現形,小男孩驚嚇之餘說出:「你是怪物,不要碰我。」,在急怒攻心之下,本已抱住小男孩的僧人將小男孩順勢推走。未料在幾日之後,不知是人是鬼的小男孩竟意外現身,卻不再言語…片中有段僧人自白:「你們看到我克服我的弱點還是取笑、看不慣我的正常,逼我扮演著醜陋滑稽的角色,然後繼續蔑視我。」。誠然,悲劇肇因於僧人的修行不夠,然其他俗世之人又真能置身事外、卸下共犯的身分嗎?看得出導演李相日在化妝、美術設計、構圖的美學上特別下功夫。
《後日》:故事恬淡卻意味深長。一對在年幼孩子病逝後鬱鬱寡歡的年輕夫妻,數年後孩子卻看見返回家中,即便困惑卻依然喜上眉梢,儘管相聚只有短短的七日…
從頭到尾孩子的歸來就是一個無解的謎團,電影裡夫妻的對話有提到,小孩其實在一歲多就死了,就算眉宇之間再怎麼神似,要如何證明回來的小孩是(約四歲左右)自己的孩子呢?丈夫的一句話透露了一絲玄機:「不追究就會忘記,忘記就會找不回來了。」,換言之,這對夫妻也有種不能戳破的默契,或許這僅是來自於兩人因過度思念死去兒子的執著,由執念所具體成形的一場幻夢。即使是拍怪談,仍然感受的到,演是枝裕和蘊含飽滿生活氣息的電影韻味、美妙的光影構圖畫面(在隧道裡的逆光剪影好美啊!)。導演也參加了映後的座談,有觀眾詢問最後一幕正向構圖,是否在像日本「市井小民生活電影」小津安二郎致敬,導演的回答是︰「一般來說,從側面取鏡,電影才能營造出生活的忠實氣味;但因為這是如夢似幻、似真似假的故事,於是最後一幕我刻意選用正面鏡頭。」。這是我第三次看是枝裕和的電影(之前看過《空氣人形 》、《橫山味之家》),第一次目睹導演的廬山真面目,從訪問的感覺來說,導演跟他拍出的電影頗相近,是個很溫柔的人呢!當翻譯主持人說座談會結束,導演還特別補充向觀眾致意感謝!
《妖怪文豪怪談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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